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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交流中的一场“甜蜜误会”

王学深 皇史宬 2023-04-07

康熙帝,作为中国古代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的文治武功为人所称道,其对于西学的喜好也为世人所熟知。康熙帝不仅会与服务于宫廷内的西洋传教士交流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知识,还曾关注并直接参与到西方医学领域中。有趣的是,康熙帝曾误将巧克力视为有医疗效用的药物,发生了一场“甜蜜误会”。
 
  宫廷西医  
康熙帝对于西方近代医学的兴趣,与他个人的经历密不可分。在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年近40岁的康熙帝染患疟疾,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并无疗效,直到在宫廷内的法国传教士洪若翰等人向他进献金鸡纳霜(奎宁),而后康熙帝的疟疾很快被治愈。这样的经历增进了康熙帝对西洋传教士的好感与信赖,在他的支持下,西方近代医学在宫廷内开始逐渐传播与实践。

❖ 康熙帝

在康熙帝的宫廷医学团队中,不仅有汉人医生、蒙古医士、西藏喇嘛等,许多西洋传教士也参与其中,如卢依道、高竹、鲍仲义、高廷用、樊继训和罗德贤等。西洋传教士为皇室贵族们提供一些不为中国传统医学所知的治疗方案和药物,例如卢依道不仅治疗了宫廷内三位女性病人的产妇病和肺痨,还和高竹一道用外科手术的方式治疗了皇九子胤禟的腮腺炎。
康熙帝经常召见这些西洋传教士,与他们探讨西方药品以及治疗方案。当罗德贤为苏麻喇姑诊病时,康熙帝就曾和他讨论西白嘎果那对于病情的具体效用和用法。而当罗德贤为康熙帝诊治严重的心悸问题时,还向其介绍了阿尔科姆斯酒、加纳利酒的功效。正是有了康熙帝的倡导与支持,传教士医士在西方医学知识传播和东西方医学技术沟通中发挥了非同寻常的作用。

  甜蜜误会  
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的《清初西洋传教士满文档案译本》中,有一件康熙四十五年五月二十四日的档案,内容是:康熙帝曾听闻巧克力(cokola)这种西洋物品,以为其有药用疗效,因此著内务府武英殿监造官赫世亨去打听。赫世亨前去询问了罗马教皇特使铎罗,铎罗将150块巧克力送给赫世亨。
随后,赫世亨又向在宫廷中的西洋传教士鲍仲义询问巧克力的配方,鲍仲义告知,巧克力原产于美洲和东南亚,“性温而味甘苦”,由八种原料配制而成。其中,肉桂、秦艽、沙糖3种原料中国有产,而gagao(可可)、waniliya、anis、ajuete、megajuoce 此5种原料中国不产。与此同时,鲍仲义和徐日升等人还介绍了饮用巧克力的方法:“饮用巧克力时,将巧克力放入铜制罐子或银制罐子煮开之糖水中,以黄杨木捻子搅匀之后,可以饮用。”

❖ 《清初西洋传教士满文档案译本》(节选)

看到奏报,康熙帝了解了巧克力的产地、原料与食用方法,但却并没有明白他所最关心的药用价值。因此,康熙帝再次要求赫世亨进一步打听。
接到旨意后的赫世亨立刻向鲍仲义再次询问巧克力的药效问题。鲍仲义在得知赫世亨来意后,告知:“巧克力非药物,犹如ameriga(美洲)地方之茶叶,一日或一次或两次饮用。凡为老人,或胃功能弱者,又腹内有寒气者,腹泻者,消化不良者,均可饮用。尤其在增加胃热以消化食物方面,颇有益处。内热发烧者,患有痨病者,苏醒过来者,痔疮流血者,以及泻血者,均不宜饮用”。赫世亨知晓了巧克力为饮品而非药物后,立刻于康熙四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奏康熙帝。
康熙帝在接到奏报后,朱批“知道了”三字,化解了自己对巧克力的“甜蜜误会”,也证实了巧克力这一舶来品至晚在十八世纪前期就已为清代宫廷所了解。
❖ 《清初西洋传教士满文档案译本》(节选)


  名称之译  
不过,在巧克力被康熙帝所了解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它并不以现今人们所熟知的英文单词“chocolate”的音译“巧克力”出现,“绰科拉”“知古辣”“猪咕辣”和“炒扣来”等名称才是19至20世纪中国人对“巧克力”的指代。
例如,在1828年英国人马礼逊编著的《广东省土话字汇》中,清楚地记载:“CHOCOLATE, The Chinese say,知古辣 Cho-co-lat”。这则记载与嘉道年间官员梁廷楠编纂的《粤海关志》中的记述相吻合,据《粤海关志》卷九载:知古辣是当时进口的物品之一,被归于“杂货”类别之中,清政府规定了知古辣和苦果(可可)的关税税率,即每百斤征税3钱3分3厘。由此可见,巧克力在经历了康熙帝的“甜蜜误会”后,是以“知古辣”名称按照“杂物”类别在广东粤海关不断进口到中国内地的。
在晚清汉军旗人张德彝所著的《航海述奇》中,他将巧克力称为“炒扣来”,对于巧克力的制作方法张德彝记载:“炒扣来系桃杏仁炒焦磨面,加糖熬成者,其色紫黄,其味酸苦”。宣统元年(1909年)出版的《造洋饭书》列出的267个条目中包括了知古辣名目,而关于巧克力的食用方式,也并非今天的入口即食,而是配合牛奶放入锅内煎炒。由此可见,清代的巧克力与今日人们脑海中味道甘甜的印象存在一定差距,其食用方法也与今日不同。

❖ 1900年代的巧克力

虽然存在认知上的差异和称谓上的不同,但两件康熙四十五年间的档案,却生动地描绘出巧克力传入中国的进程中所引发的这场“甜蜜误会”的始末。无论历史上的巧克力是甘甜是酸苦,都见证了延续千年的东西方交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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